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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觀察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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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巷子繞進四姑娘胡同, 陸松節極盡陰沈地向前走。

陸謹身牽著阿來追上他,好奇問:“弟弟,你怎麽沒把婉兒帶回家?”

他答應陸謹身, 只要陸謹身撒謊把白婉帶到小巷, 就能把白婉帶走。

陸松節沈默不語,只在思索白婉方才的話。其實她心底另有所鐘, 對他不過是虛與委蛇……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?

他的妻,自是屬於他的東西。私密之物,絕不允許別人染指……更不能叫人知道,他被人戴綠帽子。

奇恥大辱。

另, 愛慕他的女子甚多, 他招招手,她們就匍匐奔向他,比蒼蠅還難趕走。他並非白婉不可。

他試圖尋找幾個替代品,掃了眼左側勾欄中的舞姬, 又看了眼右側彈古箏的樂女……皆平庸至極。陸松節驀然停下腳步。

他忽然發現,原來不是這些女子平庸, 是他見慣了盛京最美的,如今再看旁人,都像清粥小菜。

……陸松節微斂眸, 揉了揉唇上被白婉咬壞的皮,俄而低頭一笑。

再擡眸,他已恢覆一貫的清風朗月, 對陸謹身道:“大哥, 實在是婉兒淘氣, 老和我鬧著玩。”

“她現在暫時不回家, 你怕不怕她在這裏遇到危險?幫弟弟一個忙吧。”

陸松節隨意在街上購了張儺面具, 戴在陸謹身臉上,哄小孩子般道:“我特別放心不下婉兒,但她不肯聽話,只能靠你了。明天早上,你便戴著這張面具,叫同福陪你過來,幫我盯著婉兒。看看有沒有壞人靠近她,有沒有人欺負她,她去哪,你都跟著……大哥,你可以做到吧?我每天值日回來,就到這裏接你。倘若她真的遇到危險,你就到衙門找我。”

他說得誠懇熱切,陸謹身被他鼓動,幹勁十足。

“當然,弟弟擔心婉兒,我也很牽掛婉兒。”

“那便太好了。”陸松節感激道,“你要清楚,什麽樣的人靠近她比較危險,尤其是那些長得兇的,高的,健碩的……男人。”

白婉回到教坊司,蕭素馨也上了樓。

白婉有些失神,又叫蕓佩打了盆水凈面,但仿佛無法洗凈陸松節的氣息。

她也不知他這樣算什麽,已經與她和離了,還如此待她。

她用毛巾把臉頰擦得發燙,蕭素馨敲門。蕭素馨帶了些韶舞賞的果子給白婉,發現她唇微腫,發髻松散,心感不妙。

“姐姐,教坊司有人欺侮你?”

白婉搖搖頭。想了想,還是道:“陸松節方才找我。”陸松節心黑,還讓陸謹身騙她到沒人的偏僻處,倘使他想對她做更過分的事,她都無法反抗。好在他沒有。

“陸大人?”蕭素馨皺眉。白婉與陸松節和離一事,她也悉知。在她的印象裏,陸松節不該做出如此怪誕的舉動。當初他可是為了白婉,願意幫她脫賤籍的。且他深夜尋訪白婉,也不像無情之舉,或許有隱衷?

蕭素馨忙寬慰道:“婉兒,你別多想,明天柳司樂就回教坊司了,我差人帶你到他那兒,看他收不收你。”

“嗯。”白婉點點頭。

蕭素馨正想給蕭於鵠回信,需要找陸松節代為轉送,讓白婉也寫一封,試問蕭於鵠能否幫白氏的忙。她甚熱情,白婉推辭不過,只得提筆寫信。折騰畢,已是戌時三刻,兩人各自道了聲安,便歇下了。

翌日,白婉梳洗一番,由個從柳司樂那兒來的叫綠玉的宮婢帶到了琴房。

柳司樂並不在此處,倒有個和綠玉差不多打扮的宮婢在整理博古架。她飛了眼白婉,沒有打招呼。綠玉扔下白婉,也自己忙開了。

白婉不太清楚柳司樂何時會來,自己幹站在這能做什麽。

琴房外匾額題“六和齋”三字,內有明間與兩個次間,西邊次間由珍珠簾隔開,內置臥榻,東邊次間架子與條桌上堆滿書籍,一側置了座十六扇披金描紅花鳥錦屏。琴在明間,墻上也懸著諸多古琴,做工用料皆極盡精致。

白婉就在一把琴的前面,長幾上還歪著本曲譜。這兒安靜得仿佛深山古剎,連宦官與藝伎路過此地,都不敢咳嗽半聲。

到底是琴師……白婉忍不住看那譜,看著迷,指尖撥動琴弦,試著彈奏。

冷不防身後人凜凜斥道:“誰叫你亂動我的東西?”

白婉悚然,轉身,但見個身著靛藍長袍,氣質清冷的男子立在她身後。他和她叔伯一般年紀,臉卻繃得格外嚴肅。

白婉揣測,他便是柳司樂,忙向他道歉。

柳相早知她來做什麽,已觀察了片刻。他不理她的歉,越過她,拿起敬宗作詞,讓他編但他半個月只編到半的譜,指問她:“你方才彈到此處,為什麽皺眉?”

白婉暗驚,不知他暗中看了多久,實話實說,是否記仇?想了想,還是應道:“回司樂,我只是見您在上註‘拂’的指法,總覺得意有不達,此驚鴻曲大氣磅礴,若換‘泛’、‘滾’、‘撥刺’之法,或許更好。”

柳相面無表情聽完,不知喜怒。

白婉話不多,規矩站在他面前,清淩淩如一汪月輝。氣質倒是像他。柳相沈思片刻,又道:“蕭姑娘那邊說,你只想在我這找份整理曲譜的活計?”

他口吻不鹹不淡,好似覺得可行,白婉便道是,可他突然大發雷霆:“你以為以你的資質配幫我編曲?!若想留下,以後就只在六和齋幫我灑掃罷。”

須臾,他又敲打杯盞,斥道:“我渴了!”

他突然如此,嚇了白婉一跳。難怪蕭素馨說他古怪,白婉現下全信了。打雜臟累,但比什麽都做不了強。她忙給柳相斟茶。他果然極愛刁難人,一會說太燙,一會說太冷。

白婉還沒和他論俸銀,他已經開始使喚人。她最後發現,給他打雜並不是身累,而是受氣。半天下來,活不多,氣吃飽了。

陸松節正赴同僚夜宴,水榭上舞姬腰肢柔軟,他轉動酒杯,莫名想起白婉。

最近每天,陸謹身都會事無巨細地把白婉的日常告知於他。說白婉去了柳司樂處,被那閹人如何折騰,累得愁眉苦臉。

原來她不是去賣笑的,且她說她心底另有所鐘,這麽多天,連個會情郎的時間都沒有。

不僅如此,她每日往返於六和齋與寒塘閣,幾乎不見外男。

陸松節越聽,越不自覺地揚起唇角。她果然在詐他。

陸松節愛騙人,旁人卻不好騙他。他心底稍安,又有些惱意。她跟他分開後,竟變得如此伶俐。或許她嫁他之前也這般伶俐,只是後來被他訓斥得悶了。現在只是恢覆舊日做派。

譬如得知那個叫綠玉的宮婢被人調戲,她敢抄起水桶扣在那紈絝子弟的腦袋上,一頓猛捶。倒也不像先前救蕭素馨那麽莽撞,知道把自己的身份掩飾住。

譬如她站餓了,會瞞著柳相偷吃六和齋的點心,也會順兩塊回去分給蕓佩。

她並不總規矩乖順,可能是被柳相氣出毛病,變得生動起來。所以她在自己面前如此乖戾,是因先前太傷心?

陸松節微合眼,仍在回味,旁邊的徐太安吃著花生米,也直勾勾盯著遠處水榭。

那水榭檐下懸著數盞燈籠,舞姬身著艷色露膚的紗裙,踩著鼓點舞動。只有蕭素馨的身影,在他的瞳仁中身姿變幻,勾魂奪魄。

他滿飲一杯薄酒,不覺嘆聲“妙哉”。

“唉,松節,你說水匪都快打到盛京來,我們還在這欣賞歌舞,是不是過分了?”徐太安評價著,目光卻未離開水榭。

陸松節哂道:“你著急?我這次是按你心意調的將,若輸了罪責全在你。”

“責任可不興亂推,”徐太安忙反擊,“倘若是你,又要選誰?”

“和你差不多。不過,我想擢拔那蕭於鵠為指揮使,倘若他能抓住此次機會立功,平步青雲指日可待。”

徐太安又望向水榭,微瞇眼。

“也好。水匪來勢洶洶,皇上對蕭家的態度,也不似從前強硬。興許他可以回趟京,讓皇上見他一面,叫他臨危受命。”

“我這便修書於他。”陸松節飲下薄酒,醺醺然。

看這舞怪沒意思的,倒是想聽白婉的琴聲。他也給自己買了張儺面具,偶爾,他可以代陸謹身去教坊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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